湖湘张氏眼科流派学术观点研究

第64期

湖湘中医眼科流派纷呈，主要有以李传课为代表的李氏眼科，以张怀安为代表的张氏眼科，以肖国士为代表的肖氏眼科，奠定了湖湘中医眼科的学术地位，推动了湖湘中医眼科多元化的学术进程。张氏眼科作为极具代表性的流派之一，理应进行发掘、梳理和继承研究。我们梳理以张怀安为代表的湖湘张氏眼科流派学术观点研究及传承脉络，以期促进眼科流派的传承与发展。

1流派创始人张怀安简介

张怀安（年9月25日—年1月22日），湖南望城县人，十二岁学医，十六岁与兄张利人合组“安乐医社”悬壶济世，日诊数十，门庭若市。年通过考试、考核，作为湖南省名中医选调于湖南中医药大学（原湖南中医学院）医院中医眼科，任副主任医师，以治疗青光眼、视网膜血管病及视网膜变性等眼病为特长，运用中药“眼明灵”秘方，配合针灸、按摩、食疗等法，为日本患者牟田口裕之先生治疗视网膜色素变性眼病，取得了显著疗效，被日本媒体誉为“奇迹之光”，随后国内外大批视网膜色素变性患者前来湖南中医药大学医院求医问药，大多获得良好疗效。张怀安获“湖南省劳动模范”称号，为首批“全国继承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指导老师”，全国中医眼科学会名誉委员，中国自然科学学会会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2

主要学术观点

2.1治外障眼疾祛风为先

张怀安认为：眼科病同全身诸多疾病一样，其致病之因，不离外感六淫和内伤七情。“巅顶之上，唯风可达”，眼在五官中居位最高，而六淫之中，“风为百病之长”，以风邪为主要致病因素。常表现为眼部红赤、迎风流泪、羞明畏光、涩痒不适、眵多胶结，或出现星点、云翳、赤膜、白膜、胬肉等，症状多发生在胞睑、两眦、白睛、黑睛等部位，此属外障眼疾，治疗应以祛风为先。若误治或治不及时，则可损害视力，甚至导致失明，贻害终身。现举聚星障一病，即可见一斑。

张怀安认为：聚星障病位在黑睛，初起翳如秤星，或二点，或三点而至数十点，继而翳如云雾，如丝缕，如螺盖，故《证治准绳》名“聚星障”，《原机启徽》名“风热不制之病”。病邪一旦深入，每可波及黄仁，导致神水混浊，黄液上冲等恶候，甚至毁坏黑睛，绽出黄仁、神膏等。变证虽多，究其病因，总由外感风邪传化而来，治疗只要抓住主因，病即迎刃而解。故立法原则以祛风为主，兼治其夹杂之症。如祛风清热用银翘荆防汤（经验方），祛风散寒用明目细辛汤，祛风燥湿用加减羌活胜风汤，祛风益气用加减助阳活血汤，祛风养血用加味荆防四物汤（经验方），祛风滋阴用加减养阴清肺汤，祛风退翳用荆防退翳汤（经验方）。在药物配伍上，以荆芥、防风配金银花、连翘祛风清热；配羌活、麻黄祛风散寒；配黄芪、党参祛风益气；配四物汤祛风养血；配麦冬、生地黄、玄参祛风滋阴；配木贼、蝉蜕祛风退翳等。尽管其配伍方法有多种，而荆芥、防风则为必用之药。张怀安认为，《本草求真》论述荆芥、防风的功用最为恰当：“荆芥辛苦而温，芳香而散，气味轻扬，故能入肝经气分，驱散风邪”、“防风味甘微温，虽入足太阳膀胱经以治上焦风邪，……亦能入脾胃二经，祛风除湿……实为祛风润剂”，故荆芥、防风实为眼病祛风要药。

案如彭某，男，45岁。左眼红肿羞明流泪月余，于年12月2日诊。视力右眼1.5，左眼0.5。症见左眼羞明流泪，胞睑浮肿，白睛混赤，抱轮尤甚，黑睛上边有如秤星灰白小星10个，聚集一起，2%荧光素钠染色阳性。患者发病前3天，途中骤遇暴雨，遍身湿透，头痛鼻塞，恶寒肢冷，至今未解。舌苔黑润，脉浮紧。张怀安认为，此病虽历经月余，但风寒之邪仍在肌表，法当祛风散寒、辛温解表。方用加减明目细辛汤：荆芥10g，防风10g，细辛3g，羌活10g，川芎3g，藁本10g，当归10g，麻黄5g，蔓荆子10g，甘草3g。5剂后诸症大减，视力右眼1.5，左眼0.7。2%荧光素钠染色阴性，舌苔薄白，脉弦缓。寒邪已解，宜退翳明目，改用荆防退翳汤：荆芥10g，防风10g，蝉蜕5g，柴胡10g，木贼5g，赤芍10g，青葙子10g[包煎]，石决明20g[先煎]，黄芩10g，车前子10g[包煎]，蛇蜕3g[包煎]，甘草3g。1月后复查，左眼翳障消退，视力恢复正常。

此例聚星障患者，既见云翳，又兼表邪，张怀安先施以解表发散，待表解复以退翳明目之法，终获良效。可见张怀安临证之际，心有定见，章法井然。

2.2疗内障眼病治肝为要

眼能视万物，别黑白，审长短，其功能有赖于“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又“肝开窍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故五脏六腑之中，肝与眼关系最为密切。内障眼病的主要症状如患者自觉视物昏蒙、似笼薄纱、眼前黑花、蛛丝飘浮、飞蝇幻视、视直如曲、视定反动、夜盲，甚至暴盲等，无一不与肝相关。张怀安根据《内经》理论，总结前人经验，结合内障眼病的特征和自己多年的临床实践，摸索出从肝论治内眼疾患的一套方法，丰富了眼科治疗学的内容。先后发表了“暴盲从肝论治的体会”、“原发性青光眼从肝论治八法”等论文，现有暴盲为例，可见张怀安对内障眼病的治疗功底之深。

张怀安认为：凡外观端好，视力突然丧失的内障眼病，都属暴盲范围，包括现代医学的视网膜动脉阻塞、视网膜静脉周围炎、视网膜脱离、急性视神经炎等眼病。本病发病急，病情复杂，具有“外不伤于轮廓，内不损乎瞳神，倏然盲而不见”的特点。其致病之因，主要是阴阳气血失调，脏腑功能紊乱，邪气阻塞脉络，精气不能上注于目。足厥阴肝经连目系，“肝受血而能视”，“恚怒气逆，上而不下则伤肝”，肝伤则目失所养，眼目不利则视物不明，故内障眼病从肝论治是原则。具体应用时又应灵活化裁，若肝郁则疏肝，气滞则行气，肝经实火则直折其火，阴虚阳亢则平肝潜阳，瘀血阻滞脉络致血瘀者，则急用大剂破血祛瘀、疏肝行气，继用活血化瘀、调肝理气，候血脉渐通，再用益气养血、补肝明目之剂。以此法治疗，多能化险为夷，终获良效。

如王某，女，38岁。年3月26日诊。左眼闪光、视物变形，眼前如垂黑幕月余。右眼因高度近视，视网膜脱离手术后失明已2年。查视力右眼无光感；左眼0.02，近视力0.6。左眼玻璃体内有白色雪花样点状混浊物飘荡，颞下方视网膜呈灰白色波纹状隆起，血管爬行其上，未见裂孔。诊断：暴盲（左眼）。患者平日胸胁胀闷，心烦易怒，察舌质淡红，苔薄黄，脉弦数。此乃肝郁气滞，精气不能上荣于目所致，治宜疏肝解郁，方用舒肝明目汤（经验方）加减。处方：当归10g，白芍10g，柴胡10g，白术10g，牡丹皮10g，栀子10g，桑椹10g，女贞子10g，决明子10g，桑寄生10g，首乌藤10g，茯苓15g，甘草5g。

连服32剂后，左眼底视网膜平复，矫正视力远0.5，近1.5。患者欣然出院。

2.3主中西互参病证结合

张怀安认为眼为五脏六腑之精气所注，因此，眼睛局部的病变可反映全身情况，故望诊（包括运用现代医学仪器检查）在眼科中占有重要地位。尤其是有的眼病在全身症状不明显时，更是如此。如视盘水肿初期伴充血，多属湿热，宜清热利湿；视网膜水肿为肝郁脾湿，宜解郁渗湿；水肿日久弥漫散塌为虚寒，宜温补脾肾；新鲜渗出为软性，边界模糊，属痰湿郁积，宜解郁化痰；陈旧渗出为硬性，边界清晰，属肝肾阴虚，宜滋补肝肾，佐以软坚；眼底出血，时间短，色鲜红与水肿渗出同时存在，为热入脉道，迫血妄行，宜凉肝泻火；出血时间长，色紫红，为肝郁气滞，脉络受阻，宜疏肝解郁。

在临床工作中，张怀安虽十分重视辨证施治，但也不忽视现代医学仪器的检查结果，并常将其作为辨病辨证用药的参考。如糖尿病性视网膜病变常有特殊的眼底改变，如眼底新鲜出血，血色鲜红，呈火焰状位于浅层者，多属胃火上燔，宜用养阴益气汤，重用生石膏、知母，选加白茅根、藕节、槐花炭等凉血止血；血色紫红呈团状、片状位于深层者，多属瘀热在里，宜用养阴益气汤加黄连、黄芩、黄柏，以清热养阴；陈旧性出血，血色暗红或玻璃体积血，久不吸收，瘀血在里，宜犀角地黄汤加三七、蒲黄、丹参，以凉血止血，祛瘀生新；视网膜水肿，渗出明显，选加茯苓、泽泻、车前子利水消肿；硬性渗出，选加昆布、海藻、浙贝母、石决明、牡蛎、夏枯草软坚散结；眼底反复出血，结缔组织增生，宜用知柏地黄丸合二至丸。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黄芪配山药能降尿糖，苍术配玄参、薏苡仁配绿豆衣能降血糖。张怀安在临床中也常参考选用，认为中西互参，病证结合，既针对整体，又照顾局部，有利于提高疗效。他从不因循守旧，乐于接受新鲜事物，尊重同道，注意学习现代科学技术。晚年他和本科室青年医师一道，将自己治疗眼底病的经验输入电子计算机，并亲自随机应诊。经过反复多次的考核，人、机总符合率达99.26%。该项科研获得湖南省卫生厅和湖南省科委科技成果奖。

3张氏眼科薪火相传

张怀安常说：“医者不仅要具有精良的医术，还要具备高尚的医德。”这是祖国医疗事业的光荣传统。古代著名的医学家孙思邈说：“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著名外科医家陈实功亦有云：“无论病家大小贫富，有请便往，勿得延迟厌怠，药金勿计较轻重，一律尽心施治。”张怀安在诊治病人的过程中，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按照医德规范严格要求自己。他热情接待病友如至亲，看病时招呼病友“请坐”，诊完还要嘱咐病友“好走”。在日常生活中这两句礼貌用词所占的分量并不重，但在医患诊疗中，却显示出医生对患者的尊重和关切。

人们称颂张怀安，不仅是赞扬他的学术成就，更是敬仰他的高尚医德。如黑龙江省的青年教师王某，双眼底反复出血，视力下降至0.1，经多次通信寄处方，服药数十剂后，双眼视力均恢复到1.0，他来信说：“您使我在前途命运渺茫之时重获生机，我自知无能报答于您，但愿能像您真诚地关怀病友一样，去爱护我的学生，忠于党的教育事业，以此来告慰您的心。”

曾有人劝张怀安放下担子享受子孙绕膝之福，他却说：“我要在有生之年，把幸福寄托在为发展和提高我国中医的事业中，放在恢复眼病患者的重见光明上！”这样一束光芒万丈却柔和温暖的奇迹之光，射入所有医者的心田。像是一道传承薪火，让我们沿着这光指引的方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遗余力地耕耘在杏林中，为祛除广大病患的痛苦而努力。

如今，可以告慰张怀安在天之灵的是，他的子孙整理的《张怀安眼科临床经验集》和《张怀安医案精华》均由人民卫生出版社正式出版并在全国发行，他的两个儿子张明亮和张健，作为张怀安学术经验代表性的传承人，都成为了湖南中医药最高学府的眼科专家教授、名医，并招收硕士研究生，张怀安的第三代，孙儿张湘晖已成为中医眼科副主任医师，孙女张清获眼科医学博士学位后，远涉重洋攻读眼科博士后，其他子孙也均事业有成。湖湘张氏眼科，薪火相传，华叶相递，一代更比一代强！

4小结

湖湘张氏眼科作为湖湘中医眼科极具有代表性的流派之一，具有不可动摇的学术地位。张怀安在继承前辈和古人中医药经验诊疗的过程中，能做到遵古而不泥古，在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发挥，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其继承和创新的学术精神正是湖湘中医精神的写照，对后辈继承中医传统，把握创新方向，促进湖湘中医的发展起到积极导向作用。

05湖南中医药大学医院门诊挂号可采用电话预约、网上挂号、